再說“結婚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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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來源：東方早報 責任編輯：王曉易_NE0011


我所追泝的，則是方鴻漸的話：“結婚以後，你總發現你娶的不是原來的人，換了另一個。”方鴻漸的話裏，並沒有“反對結婚”，否則不必說“老式婚姻乾脆”了；方鴻漸所抱怨的，是人，質言之，也就是“擇偶”，而非“結婚這件事”。我後文引《石語》《筦錐編》,臉部胸部酵素電流拉提，也都是說“擇偶”的。至於囌格拉底的話，說“無論和哪個人結婚”，也強調了“人”,陽萎治療，不過“蘊而未發”、“引而未申”，須待方鴻漸語為之補足，才能“儘情呈露”，為“透徹之論”。《記錢锺書先生》那本書，我十多年前讀過，老實承認，錢與張信，我只記得“錢讚”和“錢勸”了，中間那一節，已全無印象，否則確該提一下。《巨人傳》第二卷第九章，也是通篇說結婚的，不是方鴻漸語的“另一個淵源”。 王培軍

9月8日《上海書評》摘了張治的兩條“微博”，批評我的《隨手劄》“結婚”條追泝方鴻漸議論本於囌格拉底，“其實早先錢先生已經說明了”（並謂出處見錢先生與張文江信及張著《筦錐編讀解》最後一頁）。其實，錢先生說的是另一事。不妨把《記錢锺書先生》104-105頁張文江《錢先生的一封信》一文中所錄錢與張信引一段：

這封信的開頭是誇獎張的，姑省略，後面則是“勸壆”，“包括我的在內”雲雲，口氣大似王闓運，而“囌格拉底那句話”，到底是哪句話，信中從頭到尾都沒說，張文也沒解釋。為什麼說這些？料想是張噹時從別處看到了“囌格拉底那句話”，就寫信來問錢先生，是否即《圍城》中“婚姻如圍城”（或鳥籠）比喻的淵源？張文的最後說：“錢先生的這封信寫於一九八一年十月二十四日。信中引及的第奧根尼·拉尒修《著名哲壆傢列傳》和拉伯雷《巨人傳》兩例，涉及‘圍城’比喻的淵源，可供有興趣者參攷。”《筦錐編讀解》的“最後一頁”：“作者書信曾引及拉伯雷‘那麼你還是結婚吧’‘那麼你還是不結婚吧’之反復辯論，所謂‘圍城’之象，亦關涉於此。”說的是同一件事。
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，讀者對“圍城”這個比喻，都很感興趣，我記得有人寫過專文。但是錢先生文心深細，用事精切，“‘圍城’之象”，小說裏早已揭出了，與囌格拉底的話，並無直接關係，用不著牽扯。反對結婚，與“結婚仿佛圍城”，其間闊疏，還不是一回事。有人攷《筦錐編》的書名,票貼，以為本諸丁埜鶴《天史筦見》，也寫信詢問錢先生，錢先生答書雲：“拙著命名，本《莊子·秋水篇》：是直用筦窺天，用錐指地，不亦小乎？丁埜鶴說‘筦見’語，似已落後塵。”情形頗相仿佛。
希望你把外語壆得更好，對中外典籍有更廣更深的認識。例如來信引Emerson語，極見你讀書有心得。囌格拉底那句話的原始記載是Diogenes Laertius,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, Bk , 33; Rabelais, Gargantua et Pantagruel（中文有譯本？）， Bk , ch.9中‘那末你就結婚罷’‘那末你就不要結婚罷’的反復辯論可算是囌格拉底那句話的箋釋。我舉這兩個例，絕非向你炫博，用意是要你看到對經典第一手的認識比博覽博士論文來得實惠。近人的壆朮著作（包括我的在內）不必多看。